雪后,山里一片银装素裹,碗口粗的楠竹高高挺立,清绿色的竹干像镀上了一层透明的玉釉,光洁、冰彻、隐隐映出竹体上的暗花。竹叶也被冰层封住,一阵风来,发出“叮铃铃”的脆响。我们踏着深深的积雪,在竹林间奔跑,耳边响着珠玉撞击的梵音,一回头,珠倾玉溅,好像天空破了一个窟窿,洁白的雪团从天上筐倒下来,惊得我们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抱头鼠窜。
我们常常在雪下的竹林里打雪仗,“战役”的名字就叫做“林海雪原”,邻居胖儿每次都演日本鬼子,霞妹子演日本鬼子的老婆,瘦高个的小红扮演杨靖宇,我就扮他的传令兵,每一场仗下来,我吃不少的雪团子。“日本鬼子”的战斗力有些强,为了掩护杨靖宇脱险,我引开“鬼子”时不幸跌进深坑,差点“光荣牺牲”。母亲将我从阴蔽处的雪坑中拉出来时,我全身冻僵了。母亲说,不许去雪深的山阴处,只能在缓坡玩。缓坡雪不深不好玩,我想到做几杆竹枪,枪膛利用竹子的空腔,用竹片做弹弓发力,将捻紧的雪团子发射出去攻击目标,那可好玩了。只可惜竹子是队上的集体财产,不能随便砍伐,于是我盼望着雪更大些,压断一根竹子,一切问题便解决了。
晚上睡在床上,一家人围坐火坑聊着雪天趣事,我支起耳朵听着后山雪的动静,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将竹枪做得更美观一些。
早上推开门,向后山一望,我呆愣在那里,一根断竹也不曾发现,只有漫天的雪花飞舞,后山已成一个冰雕玉砌的世界。“六出飞花入户时,坐看青竹变琼枝”是竹园真实的写照,披上玉质铠甲的楠竹更显粗大,枝上还垂着无数根冰凌,叶片的绿俨然是玉上的翠根,让人有进入宝山的错觉。“小立,快来做枪。”邻居胖儿将砍下的竹子枝干递给我,我沉醉在竹园雪景里,不能自拔。
每当我在现实中遭遇困厄和难堪,就会想起家乡雪下的竹林,趁着那些光亮,趁着那些温暖,继续追梦。(王丕立)